有嘢睇 | 潮汕的萝卜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7-14 22:16:00    

一盘金黄油亮的菜脯蛋端上桌,咸香溢满,就着一碗白糜下肚,潮汕人的一天便在这朴素的滋味中苏醒了。

△ 菜脯蛋。 图/汕头日报

一餐完毕,碟头里还剩些萝卜干,这些深褐色像柔软的生姜的佐餐食品在潮汕方言中被称作“菜脯”,实际是一根朴实无华的白萝卜,它是潮汕人眷恋的家的味道。

△ 汕头菜脯。 图/汕头日报

潮汕地区每年白萝卜的消耗量达2000多吨,其中八成都投入陶瓮,历经盐与时间的点化,变作可藏数载的风味之源。本文中所有萝卜皆特指潮汕地区出产的白萝卜。

白萝卜在潮汕有着悠久的种植历史,被叫作“菜头”,这个独特的称谓承载着农耕文明的生存密码。潮汕地区冬季少雨,并不利于菜蔬生长,而秋种冬收的萝卜产量丰饶,旧时用来抵御饥饿的最佳选择。其他蔬菜皆以“芥菜”“菠菜”加前缀为名,唯独萝卜被单列出来,称作为“菜”,足见其在潮汕人生活里的至尊地位。

改变食材的物理形态是中国菜的神奇魔法。潮汕萝卜的变身之妙首推菜脯。冬至前后,滨海沙土地上,潮汕人收获白萝卜的时候来了。汕头的做法是:萝卜剖半,盐粒揉搓六到七遍,铺于草席于日头下暴晒,十五日后,萝卜脱尽水气,有了棕黄酥脆的口感。这时候,来一碗菜脯佐粥已牵动味蕾,倘若在绊上蛋饼或和鳝鱼同烹,便能化简为繁,组合出味觉层次丰富的佳肴。

△ 揭阳老菜脯。 图/揭阳日报

封存十年的老菜脯堪称潮汕的传家之宝。岁月使其乌黑油亮,质地绵软如膏。揭开陶瓮,奇妙的化学变化让陈年药香扑鼻而来。老祖母留下的老菜脯用来熬粥是治小儿积食的秘方;炖鸡汤时投下几条,点几粒蛤蜊,鲜美便令人仿佛步入云端。

另一桩萝卜的华丽转身,当属菜头粿,和广府的萝卜糕有异曲同工之形。汪曾祺曾在《萝卜》一文中赞道:“广东人制萝卜丝饼,极妙。”

菜头粿发源于每年节庆时的供案,以米浆和萝卜丝糅合蒸制,雪白莹润,寓意花好月圆。

澄海菜头粿的做法极尽简朴,无须佐以香菇虾米提鲜,而突出萝卜本身的多汁和甘美。烹制时更藏玄机,俗话说“菜头粿,热单畔”,讲究煎裸时热油浅烙,致单面焦黄,另一半则素面朝天。“热”在潮语中暗喻爱恋,“单畔”则意指单相思,说的是爱情的玄妙,也是人生的哲学:火候不到,事倍功半。

一碟菜头粿,令酥脆与柔滑在齿间交叠,如果再点上一碟辣椒酱,便是寻常巷陌里最亲切的存在。大年初一,汕尾人家的斋菜席必有一道菜头圆,用萝卜丝和入番薯粉,搓成浑圆的丸子。一口咬破金脆表皮,唇齿间铺满软糯甘甜。这素净清爽的圆子寓意新的一年都“诸事圆满”。

△ 菜头圆。 图/潮州+

元宵之夜,孩子们掌中又托起菜头灯:将萝卜挖空雕花,中置烛火,材料俯首即是。“菜头”谐音“彩头”,“灯”与“丁”相近,微火传习,人丁兴旺,这朴素的夙愿随光晕而流转不熄。

门前屋后,盈盈方寸,家家可种萝卜,它是潮汕人家温暖的吉祥图腾。

潮汕萝卜的传奇根植于一方水土。汕头井都镇沿海的沙土地土层深厚松散,滋养的萝卜个大皮薄、肉质白嫩;澄海的迟花晚萝卜品种尤为珍贵,专用于腌制菜脯。《本草纲目》载“莱菔,今天下通有之,……根叶皆可生可熟,可菹可酱,可豉可醋,可糖可腊,可饭可蔬中之最有利益者。”莱菔便是萝卜。在潮汕,它不仅是一味家常菜,更是潮汕人用智慧书写的传奇。

△ 迟花晚萝卜。图/广东省农业农村厅

清代同治年间,揭阳新亨商人倪世庭驾红头船载菜脯远渡越南,开启南洋贸易。此后,二十余家商号次第林立,新加坡、柬埔寨皆见“新亨菜脯”招牌。随着红头船的远航,潮汕子弟纷纷赴海外探险。清代《随息居饮食谱》记载萝卜“可腌晒作腊,酱制为脯”,将菜头腌制而成菜脯,潮汕人称之为杂咸,不仅成为海外游子安身立命的营生,更是他们辨认故乡的坐标。

△ 冬日里,潮汕地区乡村的晒场都在晒萝卜。图/汕头日报

祖屋层层叠叠,以祠堂为中心组成了潮汕人的精神核心。屋檐下静立的陶瓮便是每一户家中的守护神,瓮中老菜脯已沉淀几十载春秋,黝黑肌理渗着油脂,那是时光凝练的无声倾诉。主妇取一块为夜归人温一锅热粥。菜头以最卑微的姿态,驯服了盐与岁月,终成舌尖上的丰碑。

△ 视频素材由ai生成

岁月无忧,咸香恒久。萝卜味道的传承诉说着潮汕人熬苦成甜的生存史诗。

参考

△《遐迩闻名:潮汕杂咸多宝》,潮商plus微信公众号△《开埠的汕头推动潮汕传统产业转型升级》,潮商微信公众号

出品/广州日报媒重点实验室

文、制图、视频制作/赵小满(除署名外)视频由ai及视频软件辅助生成广州日报·新花城编辑:赵小满